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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袋、雪人和蜂窝煤
2022.01.04  浏览量:930  作者:黄卓瑶
  

       动笔写这篇文章时,是立冬后一个还算暖和的下午。窗外没什么好风景,只是树枝上有零星几片泛黄的叶,在阳光下悄悄镀了层便宜的“金子”。几小时后太阳落山,这“金子”便又褪去,风吹落地,在行人脚下发出声声脆响,宛若生命最后的悲歌。

      我原是不爱冬天的,然此时阳光实在温暖,不记录点什么总显得有些愧对大自然的温柔。

       家乡的冬天最是难捱,既不像北方大雪纷飞一片苍茫,也没有南方专属单衣外套的温暖宜人。忘记在哪里看过一条科普,大意是空气湿度越大,体感温度越强烈;很不巧,家乡正好符合潮湿和寒冷这两个条件。儿时关于冬天的记忆不算多,细数起来无非是烧煤的暖炉、雪后初晴白的晃眼的草坪,和父亲温暖的口袋。那时的居民楼里没有暖气也没有制热空调,家家户户都在楼道里存放着黝黑的蜂窝煤。为了给家里的火炉排出煤烟,爷爷便用铁皮做成长长的烟囱管道,贴着屋顶向外延伸。

       蜂窝煤是记忆里最常见和最有趣的玩意儿,卖煤的师傅总骑着辆小三轮,不大的车斗里整整齐齐码着煤块,我总担心水泥路不平,给底下的煤颠坏。大人们往往用细长的铁钳夹起煤块,再小心翼翼地放进火炉,等烧完开盖,看到的便是褪色后灰粉色的蜂窝煤。此时的煤更加松脆,轻轻一敲,立即碎成煤渣,像是排骨汤里口感绵密的莲藕,又像是街边香飘十里的桃酥。

       都说小孩身上三把火,我亦赞同。儿时的我可不像现在这样,一入冬就掏出各种取暖装备。儿时冬季最期待的,便是一觉醒来,外衣也来不及披,冲向窗边看雪后银装素裹的人间。母亲从小在北方长大,因此常常同我说起北方的雪柔软松散,走在雪地里嘎吱作响。可南方的雪不像北方干燥且颗粒分明,几乎是触碰到的瞬间便开始融化,于是堆雪人变成了人与雪之间的竞速比赛,温度是唯一的裁判。

       玩完雪后,手套免不了被雪打湿,这从天而降的寒冷狡猾地穿过手套直抵皮肤,血液仿佛也在慢慢凝固。这时父亲便会牵起我的手,用掌心将它完全包裹住,再揣进他的上衣口袋。原本已经冻僵的手就像是浅滩奄奄一息的鱼,终于遇到一波汹涌的浪,借着势头重回海底,在父亲手心温暖的海洋里迅速升温。

        长大后的冬季实在无聊,雪花越来越吝啬,蜂窝煤也逐渐淡出我们的视野,父亲的双手不似从前那般温暖,反而需要从我这里借走一些温度。世界一刻不停地变换着,写到这里,窗外的太阳也渐渐收起了暖意,树叶上的便宜“金子”正在溜走,手边的清茶凉透,是时候去换一杯新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