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住的城市飘过几次雪后,便慢慢由仲冬转入了季冬。一年之中四时之景各不相同,而古人又用“伯、仲、季”将一个季节划分为三个时期,如此正好对应农历的十二个月份;季冬,就是农历十二月(也称腊月)。入冬后老人们便开始数九,姥爷曾经教我念:“一九二九不出手,三九四九冰上走,五九六九沿河看柳,七九河开,八九燕来,九九加一九,耕牛遍地走。” 农历十二月正值三九四九,是一年中最冷的时段,也是最适合做风干腊味的时段,腊月因此得名。
小时候判断即将过年的方式,便是这腊味,如今似乎一直没有改变。十一月的某个早晨,我在公交车上昏昏欲睡,在困意即将吞噬掉最后一丝理智时,公交车在临近菜市场的站台停下。车门打开,冷风不留情面地钻进温暖的车厢,使我清醒了几分。精神矍铄的爷爷奶奶们拎着搅拌好的鲜肉上车,眉飞色舞地谈论起来:“今天买了三十斤肉,灌点香肠拿回去熏呢!”“现在灌是不是有点早了?气温还没降下来嘞!”“早点灌好了早点吃噻,我家小孙子就爱吃这个味……”声声入耳,不由得想起自家姥姥。
写下这篇文章时,姥姥今年的香肠已经灌好,正在经受柴火烟熏。熏过的腊味口感更韧,且有一股独特香气,吃之前在锅中经过高温蒸煮,蒸汽裹挟着肉香偷偷溜出锅来,挑逗着每个人的味蕾。哥哥在省外工作,每次回家姥姥都会提前为他准备好香肠,当时我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哥哥总吃不腻。后来,长大一些,我去了外地上学,几年之中最想念的便是这香肠,便理解了哥哥为什么爱吃香肠,因为只有吃到自家做的香肠,才感觉真正回了家。
元旦过完,年味便越来越浓了。大家年年岁岁张罗准备的各色过年吃食,表达着岁岁年年对亲人的惦念,和对未来的期许。家,是我们永远可以躲藏的避风港,是将风筝线收回的握轮,是年味的发源地、记忆的旧磁盘。